蔡和還有些呆楞，“什麽？”

“我是說，”盧琳聲音雖低，卻十分清晰，“你對我好，為什麽不讓我知道？”

“我……”蔡和撓了撓頭，不知道該怎麽回答。

“你是不是因為我是個寡婦，”盧琳咬了咬唇，卻沒有停頓，“經歷了接連失去親人，且又戰敗的事情，所以對我格外同情？”

“不不不！”蔡和的臉漲得通紅，“不是的！”

“那你是喜歡我？”盧琳強忍了心頭的羞意，開門見山問道。

蔡和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，有點楞神。

盧琳輕輕嘆了一口氣：“我知道，我雖然是西南女帥，在西南的地位非常高，可是在很多人眼中，我還是個不祥之人，親人零落，丈夫背叛，就連唯一的兒子也差點跟我一同死在亂軍之中……

“拋卻了在軍中的身份地位，我是個寡婦，而且因為早些年傷了身子，生了阿幸已經算是幸運，以後怕是也沒有再做母親的機會了。

“像我這樣的人，還有什麽資格談再醮？有什麽人家會容忍一個帶著外姓子的寡婦做媳婦？這媳婦還不能再生養了……”

“我從沒這麽想過！”蔡和見她這般貶低自己，有些著急了，掙紮著想要翻身坐起來，卻被盧琳及時按住了身子，只得急赤白臉地道，“盧琳！你信我！”

盧琳眼底泛起一絲暖意，輕輕問道：“你叫我什麽？”

蔡和輕輕卻又清晰地重覆了一遍：“盧琳。”

是盧琳，而不是女帥！

其實蔡和在和她一見面的時候就已經這樣叫過她了，可是那時候盧琳心神失守，根本就沒有註意，此刻聽到蔡和滿含情意的這兩個字，心湖之上也不由得漾開了層層漣漪，面上浮現兩朵紅雲，輕輕“嗯”了一聲。

蔡和心頭震動，暗想，她是個女子都有勇氣問出來，自己一個堂堂男子漢又有什麽說不出口的？於是坦白承認：“是，我的確是喜歡你，而且是很喜歡，我想要娶你為妻。可是我不敢說。”

他咽了口唾沫，“我的出身你應該還不知道，我雖然憑借著自己的努力，做到了四品武將的位置，這一次又被陛下挑選出來臨時統帥西南援軍，但其實我的出身特別低。

“我的父親是個罪奴，母親是個大戶人家的丫鬟，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過世了。我是在陛下北伐的時候參軍的，一開始，沒少受人白眼，後來也是憑著自己的血汗一步步走了過來。饒是如此，大多數人還是會因為我的出身低看我一眼。

“我知道，你們盧家世代鎮守西南，乃是我們大禹數得上的高門大戶，你是真真正正的大家小姐。而你本人又是名震一方的女帥，能夠令開羅人聞風喪膽。又豈是我這樣的人能配得上的？”

“傻瓜……”盧琳抿了抿唇，露出一絲笑意，“你是個真正有本事的人，誰又會看不起你？英雄不問出處，每個人都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，可是我們都能左右我們的未來。”

“對！”蔡和伸出拳頭在床上用力捶了一下，眼睛亮亮地道，“你說得真好！”

盧琳輕輕嘆了一口氣，“我本來以為，你什麽都不敢說，是因為顧忌著我在軍中的地位……從來男子們都很忌諱女人的身份地位比自己高……”

“我可沒那麽想過！”蔡和忙道，“在我沒有見過你的時候，心裏就對你佩服極了！等我見了你，才知道原來那些傳奇竟然都是你這樣一個嬌小的女子譜寫的，心中更為敬佩！在某種程度上來說，我們有些地方是一樣的，都是為了證明自己，為了實現自己的價值，不顧一切代價往前沖……”

“既然如此，”盧琳含著幾分嗔怨，說道，“你為什麽還要遠著我？”

“我……”蔡和撓了撓頭，嘿嘿傻笑幾聲，“我怕你拒絕我……”

盧琳眉目含情，低下頭去，又說了一句：“傻子……”

蔡和看到她把手放在了床邊，仔細看過去，盧琳的手並不像尋常女子那般纖細，骨節偏粗大，而且還布滿了薄薄厚厚的繭子，根本就不像是大家閨秀的手。

可是看在他的眼中，那些繭子和粗大的骨節，便好似一個個榮耀一般，分外可愛，一時情不自禁，伸過手去握住了盧琳的手。

盧琳微微一動，便任由他握住了自己的手，輕聲問道：“你以後怎麽辦？還這樣躲著我？”

蔡和搖搖頭，傻笑著說道：“不了！只要你不趕我走，我寧可變成一塊狗皮膏藥！”

盧琳忍不住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，道：“一點都不像平常的你了！”

蔡和見她笑靨如花，心中一蕩，問道：“我平常如何？”

盧琳仔細想了想，道：“你平常老成持重，沒有半點油嘴滑舌的跡象。”

帳篷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吃吃的笑聲。

盧琳的臉立刻變得通紅，瞬間想到自己方才是如何闖入蔡和帳篷的，只怕自己的這一壯舉已經傳遍了整個西南軍！

她低呼一聲，伸手捂住了臉，這回可沒法見人了！

蔡和忙喝道：“誰在外面！”

外面偷聽的人一哄而散。

緊跟著盧琳趕過來的紫葉早就被攔在了外面，後來也隱隱約約知道了裏面的情形，臉上都樂開了花，差點把手裏捧著的鞋子也丟了。

不過她可是知道，孤男寡女這樣獨處一室，時間長了畢竟影響不好，此刻見那些親兵都跑了，只得硬著頭皮上前，說道：“女帥，屬下給您送鞋來了！”

隨即有故意大聲說道：“有緊急軍情你們不知道麽？女帥急著來跟蔡將軍商議軍情！你們胡亂揣摩些什麽！”

隨即掀開帳簾進去，也不該擡頭，只盯著腳尖的三尺地面，來到盧琳身邊，蹲下身去替盧琳穿鞋，一眼便看到了盧琳腳上穿的那一雙明顯大了幾號的男襪，也不敢說什麽，只當什麽都沒看到，小心妥帖幫盧琳穿好了鞋，輕聲提醒：“女帥，我們該回去了。”

蔡和一直都沒舍得松開盧琳的手，只是在紫葉進來的一瞬，拿被子遮住了，此刻才戀戀不舍松開。

盧琳低頭一笑，柔聲道：“你好生養傷，過幾****再來看你。”

蔡和剛要答應，立刻想起她腳上的傷，於是搖頭道：“不必不必，等我能下地了便去看你，你腳上有傷，不方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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